刘钟泰回忆三登鼓浪屿和备战金门

发表时间: 2025-04-15 03:24:16 发布于:资质荣誉<

  福建厦门同安战斗结束后,九十三师相继攻占了江东桥、角尾,九十二师攻占漳州,九十三师迅速渡过九龙江控制了港尾、屿仔尾、岛美和镇海一线要点,九十一师经过激烈战斗攻占了嵩屿半岛,形成了对厦门的合围,厦门战役即将打响。

  厦门战役时,我任三十一军九十三师二七七团三营七连副连长,二七七团配属九十一师攻克厦门,主要是配合二七一团攻打鼓浪屿。

  鼓浪屿位于厦门岛西南隅,东与厦门岛隔海相望,中间隔一条宽六百米的鹭江(海沟),西与嵩屿半岛隔海相望,海峡最窄处约两千米,涨潮时浪高流急,一片汪洋;退潮时,滩长泥深,礁石嶙峋。守敌以第八兵团之五十五军为骨干,其二十九师两个团防守鼓浪屿,敌人在阵地前沿容易登陆的地段架设了铁丝网或电网,在前沿突出部修筑了钢筋水泥地堡,并在其两侧周围加修了土木地堡,以交通壕相连接,形成子母堡式的防御体系。除此之外,敌人还在一些要点上安装了探照灯,配置了火炮,我军要在这样极为复杂的条件下登陆作战,突破敌人坚固防线是十分艰难的。

  厦门战役开始时正值新中国成立,团里召开了干部大会、英模表彰大会,开展了多种形式的动员活动,明确各营、连的作战任务,制做了五星红旗,激发干部战士敢打必胜的信心。通过动员,干部战士的士气高昂,纷纷请战,誓言一定要将五星红旗插上厦门岛,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诞生献礼!

  鼓浪屿战斗准备工作也遇到了一些困难。首先是渡海船只问题,敌人败退厦门时,拉走了沿海所有的机动船只和木帆船,来不及带走的便就地烧毁,还抓走了一些青壮年船工和渔民,大陆沿海特别难找到像样的船只。其次是疾病问题,部队进入福建时正值盛夏,蚊虫肆虐,北方官兵初到南方水土不服,许多干部战士“打摆子”(疟疾),我当时也患上了这种当地老百姓所说的“冷热病”,发病时浑身发冷战栗,接着高烧浑身乏力,八连连长杨玉成(音)也患上了此病,进攻鼓浪屿时是用担架抬上船的。

  我团战前准备工作主要是解决渡船问题,一营、二营东拼西凑了一些船只,一营筹集了一些靠人力划桨的小木船,最多只能搭载十几个人,二营搞到了几艘木帆船,最大的也只能搭乘一个排的兵力,三营作为团预备队当时还没有筹集到船只。

  我从小在海边长大,知道帆船在海上航行不走直线,要利用前后帆的角度跑侧风,走“Z”字,虽然没有实操过船,但对驶船知道。战前营里派我带两个班的战士到九龙江上游接收了两艘木帆船,解决了七连和八连的渡海用船问题,而九连仍无船可用,只能待命。

  接船后我指挥船工顺江返回,出发不久,八连的船就将七连的船远远的甩在后面,我发现八连的三桅木帆船要比七连的二桅木帆船好很多,沿江向东顶风航行时,可通过前桅配合船舵快速准确转向,适应不一样风向,行驶速度快。七连是一艘两桅木帆船,主要靠船舵转向,操纵困难,费时费力,逆风行驶速度很慢,战士们和船工一起费了很大周折才将船驶回住地。

  战前,我团在海澄一带备战,团里组织连以上干部看地形时,团长徐援主张在厦门大学附近的海滩登陆,首先抢占厦门大学,利用校内二、三层楼房做好防御,巩固滩头阵地,然后再向外发展。而政委等其他干部则认为我团配属九十一师行动,如单独到敌人侧后登陆有所不妥,一旦遇到困难孤立无援,还是该按照上级要求与二七一团并肩作战比较有利。

  从地形上看,厦门战役对我军是有利的,嵩屿半岛地势较高,有利于我军火力压制敌人。但当时正值东北季风期,攻击鼓浪屿要顶风逆流航行,海况不利于我军渡海作战。另外,鼓浪屿周围有海峡、九龙江和外海形成的北、西、南三股水流,每天不同时间流向不同,不易把握。

  一九四九年十月十五日黄昏战斗打响,二七一团、二七七团分别从海沧、屿仔尾出发,向鼓浪屿发起攻击。由于三营新到的两艘船比一营、二营的船又大又好,三营由原来的团预备队改为一梯队,第一批起渡向鼓浪屿发起攻击。八连和机枪连近一百七八十人和装备挤上那艘三桅木帆船,七连、炮连和营指近二百人挤在那艘二桅木帆船里,张营长随我船行动。

  起渡时刮起了东北大风,顶风顶流,加上装载的人员和物资较多,船在海上行驶的速度很慢。八连的船走在前面,我船紧随其后。接近鼓浪屿时,敌人用控照灯照着我们,用战防炮向我们猛烈射击,顿时枪炮声大作,船只周边不断有炮弹爆炸掀起的巨浪。八连在接近鼓浪屿西南角登陆场时,由于受岛屿阻挡,风力减小,船只走不动了。

  就在这时,八连的船连中两炮,舵楼子被打坏,船只失去控制,无法靠岸,此时距离岸边还有二三百米的距离,副营长和一排长彭占洪(音)带着绳子跳入水中,试图泅渡过去将船拉上岸,终因风浪太大两人均被吹走,顺流漂回嵩屿半岛后获救,失去控制的船只顺风漂向了厦门岛。

  周志坚军长回忆(《峥嵘岁月》):“十五日晚,从屿仔尾西侧之打石坑起渡的二七七团八连,因逆风未能在鼓浪屿登陆,而随海潮漂流在厦门岛南侧之磐石炮台以西登陆。该连上陆后,遭受敌多次反扑,伤亡过大,连长牺牲,即在造船厂转入固守,在副连长指挥下顽强与敌拼搏,从始至终坚持到十七日上午与二七五团二连汇合”。

  紧随八连的我船同时遭到敌人炮火的猛烈攻击,出发时连长刘连振在船头,我在船尾,战士们大多在船舱内。敌人炮火猛烈,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船只的安全,战士们紧紧地将炸药包压在身下,炮弹打来,宁可人被炸飞也要保证船只的安全。枪弹横飞使船工心生胆怯,几次转向都险些失控,在一次调整方向时船只被大风吹横,眼看就要侧翻,千钧一发之际,我冲上前去猛的拉了一把船舵,船工也及时作出调整了船帆,摆正了船头,避免了船只翻沉。船只刚刚稳定就中弹了,船舱进水,船桅损坏,刘连长立即组织战士与船工一起划桨,我紧紧的把稳船舵,由于风大浪急,受损的船只无法控制,几经努力仍渐渐地被大风吹回屿仔尾附近海岸搁浅,船舵触礁撞碎无法使用。

  据周志坚军长回忆:“由于起渡时刮起了东北大风,用汽船牵引的木船船队,在航行中几次拉断绳索,江船在海中顶风逆浪无法行驶,队形混乱,加上敌人炮火袭击,船只和人员遭到重大的损失和伤亡,致使大部分部队未能按预定目标登陆,虽有少数部队在敌火下强行登陆,也未能突破敌人前沿阵地,终因弹药耗尽,寡不敌众,大部伤亡,二七一团团长王兴芳光荣牺牲。战斗至十六日上午,由于登陆部队攻击受挫,我命令九十一师暂停攻击,迅速调整组织,集中船只,准备加入厦门岛战斗”。

  第一次攻击登陆失败后,营长派我向团里报告情况,我立即赶到团基指向政委和副团长简单报告了我营登陆的经过,并请示下一步行动。

  政委喊道:“张子(营长)呢?他怎么不来,仗没打好人也不敢来了,你回去叫他来……”。

  我返回岸边,向营长做了汇报,陪同营长再次前往团基指,赶到时徐援团长已经回到基指。战斗打响时,徐援团长带领团前指跟随二营渡海,起渡后同样遭遇大风大浪,接近鼓浪屿时遭敌人炮火攻击,部队被打散,大多数船只又被大风吹回了西岸。

  徐团长命令我营收拢部队,寻找船只,准备二次登陆,我和营长转身正要返回岸边时,徐团长叫住我说:“你回去带上一个排,下一步跟我行动”。

  十六日凌晨,团里搞到了一艘小火轮,登船时发现船太小,无法搭乘前指和一个排的四五十人,徐团长命令我挑选两个班的战士,轻装上阵。我立即挑选了一些老兵和武器较好的战士,跟随徐团长第二次向鼓浪屿进发。

  当时福建没有煤,小火轮以烧木炭为动力,战士们轮流摇着鼓风机,小火轮“气喘吁吁”地驶向鼓浪屿。接近鼓浪屿时遭到敌人炮火拦截,在距鼓浪屿大概还四五百米时船上的木炭烧尽,小火轮渐渐失去动力,随风漂泊,最后又被风吹回出发地海岸,第二次登陆鼓浪屿失败。

  十六日白天,我和战友们得到了短暂的休整。入夜,徐团长把我叫到身边,“给你一条船,你带一个排设法登上鼓浪屿,上岛后联络我们的部队,指定好负责人,把大家组织起来继续战斗,争取完成战前预定任务!”。受领任务后,我立即集合全排干部战士进行了简单的动员,检查了武器装备,迅速登船出发。

  十七日凌晨,我率领一个排从鼓浪屿西南角,二七一团预定登陆场顺利上岸。此时,九十一师师长高锐已经登上鼓浪屿,他看见我们的船靠岸后,便让参谋人员把我叫了过去,询问我们部队的番号和任务,我向高师长报告了自己的身份及徐团长布置的任务。高师长说:“鼓浪屿战斗已基本结束,你们不用参加战斗了,你现在的任务是带领你的部队将这个突破口警戒起来,保证后续登陆部队的安全,避免外人进入”。我立即执行命令,给各班布置任务,对登陆场和靠近登陆场的部分街道进行了警戒。

  原来,十七日凌晨,二七三团使用机帆船将载有部队的木船拖至鼓浪屿北侧,砍断缆绳,木船顺风漂至鼓浪屿,登陆后迅速向纵深推进,并于当日八时许全歼守敌,随后向厦门岛发起进攻。

  周志坚军长回忆(《峥嵘岁月》):“当日拂晓,九十一师师长高锐令二七三团二营向鼓浪屿实施侦察攻击。该营于鼓浪屿西北侧登陆成功,抢占了燕尾山后,即向正在登舰逃窜之敌展开攻击,战至八时,俘敌1400余人,鼓浪屿遂为我占领”。

  天渐渐放亮,登陆滩涂上的一幕震惊了大家,沿海滩涂上漂浮着二三百具牺牲战友的遗体,由于两天来海浪的冲刷,衣服大多被剥去,有的腰上仅剩下一条腰带,远远望去,白花花一片,令人痛心疾首,大家都不禁失声痛哭。我望着战友们的遗体,泪如雨下,这是我自济南战役后经历的又一场伤亡巨大的战斗。

  当日上午,九十一师后勤部人员赶到,将牺牲烈士遗体收集起来,安葬于鼓浪屿的高处。

  天亮后,枪声逐渐停止,岛上别墅里陆续走出了一些侨民,他们打着伞,牵着狗,挎着相机向海滩走来,我迅速组织部队上前阻止,一个侨民说道:“你们不是保护侨民吗?为什么限制我们的行动。”我说:“现在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,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,请你们赶紧回家。”随后带领战士们将这些人全部劝回家中。

  我团在第一次攻击中部队被打散,但仍有部分人员登上了鼓浪屿,他们顽强战斗,大多伤亡。我登上鼓浪屿后,遇到一个身着军服的人,满口的莱阳口音我才认出是我们四连副连长(原八连一排长),他在第一次攻击时率领一个排登上了鼓浪屿,上岸后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,由于寡不敌众部队被打散,他换上一身国军服装,躲过了国军的搜捕。

  三连连长乘坐的小船飘到了一块礁石上,他率领一个班的战士坚守在一个碉堡里,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,直至弹尽粮绝负伤被敌人围困,最后时刻战士们问他怎么办?负伤的三连长说:“你们个人选择吧”。几名福州战役时参军的“解放”战士没有暴露他的身份,说他也是福州战役被俘的国军,从而保护了他。此时敌人已全线溃败准备撤离,就没有将他们抓走,从而得以幸存。我们上岛后陆续找到了一些受伤失散的战友,及时给予了救助,后跟随我们乘船一同归队。

  入伍以来,经过两年多战争锤炼,我深知战场上指挥员的重要性,关键时刻指挥员意志坚定、不怕牺牲,战士就勇敢;指挥员犹豫不决、贪生怕死,战士就畏缩。跨海作战,前面是强敌,脚下是大海,危险可知,三登鼓浪屿,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报定必死决心,活着就要打上鼓浪屿,战斗中坚定的执行命令,敢打敢拚,不怕流血牺牲,与战友们一同浴血奋战,向党证明了自己的赤胆忠心,为新中国贡献了自己的力量。

  战争是残酷的,无数革命英烈为了新中国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。鼓浪屿战斗我团牺牲的营连级干部多达八人,胜利是无数战友英勇无畏、不怕牺牲,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。我是一名战争幸存者,许多优秀的战友倒在了新中国的门口,他们没能在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度里体会过幸福生活,我永远怀念他们!

  厦门战役结束后,按照兵团的部署,二十九军驻守厦门,配合二十八军打金门,三十一军打东山岛,三十一军集结于漳州一带进行了短暂修整。

  东山岛与大陆之间相隔一条很浅的海沟,有一段叫八步床(音)的地方,落潮时仅有十几米宽,可以直接涉水通过。当我们团抵达漳浦一带,准备对东山岛发起攻击时,胡链率部撤到了海上,东山岛战斗随之取消,接着传来金门战役失利的消息,三十一军随即撤回到同安一带,准备二打金门。

  经过三年解放战争的锤炼,九十三师已从当年只能打阻击战的弱旅,成长为一支能攻善守的劲旅。二七七团在兖州战役时缴获了敌军大量装备,部队装备得到了更新,同时经过历次战斗的锻炼,成长起一批战斗骨干,部队战斗力迅速提高,在随后的济南战役、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中均打出了优异成绩,逐渐成长为一支能攻能守的劲旅。上海战役、福州战役和漳厦战役中,二七七团常被被军、师作为主力部队使用,在战斗中承担起更加艰巨任务。

  金门战役失利后,部队对连以上干部进行了简单的传达,当时基层指战员对金门战役失利的深层次原因了解的并不多。我军在厦门战役时付出了巨大牺牲,我曾三登鼓浪屿,对渡海作战的困难深有体会,厦门战役已经暴露出渡海作战的许多问题,金门战役的失利进一步警醒了我军各级指战员。

  备战金门时,九十三师师部进驻同安的马巷镇,二七七团进驻梧桐岛对面的澳头,海边的老码头已被敌人毁坏,我们三营住在澳头周围的几个小村庄。

  为了吸取金门战役失利的教训,加强渡海作战的各项准备工作,军里成立了船管部,各师成立了船管大队(团),二七七团参谋长任宋忠贤担任船管大队大队长,大队驻地在同安江口(音),由于我在厦门战役中表现突出,有一点船只和海况方面的知识,组织上调我到船管大队工作,任三中队副中队长。

  船管大队的任务是筹集船只、组织训练、船工和船用物资的管理,主要是解决渡海作战船只不足、干部战士不习水性等问题。

  撤离大陆时,船只大多被掳走或损毁,当时沿海一带一船难求,船管队成立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筹集船只,解决渡海作为的基本问题。

  1950年3月,军船管部拨付九十三师六艘大型木帆船,船管队指定我带领战士和船工去晋江接船。这六艘船在当时是十分重要的装备,我深知责任重大,为保证这次任务的顺利完成,出发前我做了认真的准备,用尽心思挑选了熟悉海况的船工,为每艘船配备两名船工和七名战士。在挑选船工时,一个叫林熬(音)的老船工进入我的视野, 他外号“海龙王”,看云能判定三天的气象情况,在海上放下铅铊子,提上来尝尝铅铊子上的粘泥土就知道在什么位置,我便邀请他随部队同行

  当时,福建刚解放,东南沿海许多岛屿还在的控制之下,残余势力和土匪活动猖獗,形势很复杂,部队经常遭到袭击和骚扰,从晋江驾船返回厦门要经过金门等敌占岛屿,易遭受敌人的袭击。同时,由于受反动宣传的影响,福建船工思想比较落后,大多不敢亲近,一些船工还有吸食的恶习,一时难以戒断,管理上比较困难。

  同安到晋江(泉州)一百多里的路程,我带领战士和船工克服困难,昼夜兼程,仅用两天时间就赶到了晋江。当我看到六条大帆船时,内心十分感慨:厦门战役时如果有这样的大船,可以少牺牲多少战友啊!我暗下决心,一定要把这六条大船平安的带回去,圆满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。

  在晋江,我们备足了帆布、缆绳等船用物资,指定了各船的负责人,对船工、战士进行了分组和适应性训练,分析了海上和通过金门海域时可能遇到的困难和问题,制定了各种敌情和海况下的应对方案,后船看着前船跑,前船升帆后船就升帆,前船降帆后船就降帆。同时,备足了三天的食物和饮水,沿岸航行,一旦遇到重大敌情和大风浪就及时靠港,确保船只安全。

  返航的日子到了,早饭后大家迅速登船,我问“海龙王”:“你看今天的天气怎样,会顺利吗?”“海龙王”回答说:“甘苦是甘苦(艰苦),但不会有大事的。” 我给他一小块,他放入口内嚼了嚼用水送下,提振了精神。

  我下令启航,带领六条大船一字排开驶入泉州湾。驶出码头后不久,海上风云突变,袭来,船只上下颠簸、左右摇摆的很厉害,船工和战士们都用绳子将自己绑在船上。军船管部发现天气突变,派小汽艇追了出来,并向天鸣枪示意返航,而此时返航,船只调头有侧翻的危险,我紧盯着“海龙王”,征询他的意见,“海龙王”从容地说:“甘苦,过一会就没事了。” 于是我坚定了继续航行的信心,下令船只降下两桅船帆,减速慢行,谨慎地操纵着船只向外海驶去。

  船队驶出泉州湾调头向南航行,骤停,天空突然放晴,气象条件也迅速转好,此时各船将船帆全部升起,船借着东北风,踏着海浪像箭一样向南疾驰,这时我的心才稍稍放下,心想真是幸运啊。

  船到围头转向西航行,此地距金门岛较近,操纵稍有不慎船就会被风吹上金门岛。各船按照事前研究的方案,拉开距离,提高警惕,谨慎操作,依次从围头转向,我紧盯各船,直至最后一艘船顺利驶入围头湾,才放下心来。

  为防止金门岛上敌人炮击,迅速通过敌占岛,船队沿海岸一线全速航行,迅速通过角屿、大小嶝岛海域,于当天傍晚顺利抵达同安驻地,原计划三天的行程,我们仅用一天就顺利返回。

  船队出发后,船管大队即接到我们顶风冒雨启程的消息,首长们的心都揪了起来,六条大船,30多人,一旦损失,或不不慎漂到金门岛上,后果不堪设想,首长们都焦急的守在码头等候我们的归来。看见我们顺利归来,大家悬着的心终于才放下,这次任务完成的很出色,受到了上级的表扬。

  备战金门时,部队组织了多次对敌侦察行动,船管队的主要任务是派船接送侦察人员上下岛。我几次带船参加侦察行动,通常在凌晨用机帆船将侦察人员送上金门岛附近的暗礁,当天夜里再将侦察人员接回来。为防止机器发出的声音被敌人发现,去时通常使用风帆航行,返回时使用机器和风帆航行,迅速脱离敌人。

  侦察人员上礁后,白天潜伏在老乡养海蛎子的石棚子下侦察敌情,全天大多数时间身体都要浸泡在海水中,只有夜间退潮时,才能到露出海面不大的礁石上休息。一次侦察任务,侦察班长带领两名战士执行任务,他们在接近金门岛附近的暗礁时下水泅渡上礁,当天夜里接他们回来时,船在靠近金门岛时遭遇敌情,只能返航。直到第二天夜里才顺利将他们接回来,他们登船后我发现,近两天的海水浸泡,他们身体已经浮肿,胳膊和腿上有许多被海蛎子刮出的口子,人几乎虚脱。侦察人员辛苦付出取得了可喜的成绩,摸清我团进攻金门岛预定登陆场的基本情况。

  “三反五反”时,组织上对我在船管队的工作进行了审查。因为在船管队工作时管理物资和资金,有人说我至少是一个小“老虎”,后经组织审查,我在船管队工作期间没有一点行为,经受住了金钱的考验,是一名合格的员。

  1950年6月,朝鲜战争暴发,美军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。10月,抗美援朝战争打响,根据当时的形势,上级决定解除解放金门任务,部队迅速转入防御作战,做好敌人进攻大陆的准备。

  29军和32军分别进驻闽北闽南剿匪,保证后方安全稳定,三十一军进驻厦门,准备抗击敌人对大陆的进攻。九十三师驻守厦门岛,二七七团团部进驻厦门岛中部的江潭镇(音),我们七连驻守在厦门岛东北部的前村,部队抢修工事,准备抗击敌人的进攻。

  1951年2月,上级抽调优秀干部战士到福州的第十四步校学习,全团抽调了三名步兵连连长,我和王凤民(音)、潘德森(音)三人入选。到福州后,我顺利通过审核检查,他们两人却分别因为年龄和身体原因(伤病)退回了原部队,后又补选了二营机枪连连长邱文喜和三营机枪连连长(名子回忆不起来了)入校。毕业后我留校任教,从此离开了战斗成长的第三十一军。

  最近,观看电视剧《解放海南岛》感触很深,对比解放海南岛的准备工作,我们备战金门时的工作还是有不少差距的。当时船只大多仍是木帆船,机动船只很少,对气象和潮汐的认识还很不够,部队有明确的目的性的训练还有欠缺,思想上总是认为金门岛距大陆很近,从大、小嶝岛启航,顺风半小时就上去了,还是存在轻敌和麻痹思想的。

  成立于1947年8月的华东野战军十三纵队,是一支年轻的部队,经过三年解放战争的锤炼,慢慢成长为一支能攻善守的劲旅。我也跟随这支英雄部队,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基层指挥员,为新中国的建立交上了自己用热血和忠诚书写的答卷。

  解放后,三十一军驻守厦门,担负着对台作战任务,是全军唯一没有移防、没有撤编的部队,几十年来一直坚守台海前线,我为自己曾经是这支部队的一员而感到光荣和骄傲!

  1、本文根据家父2022年4月讲述整理,由于家父年迈多病,许多英烈姓名和战争细节已经回忆不起来了。

  2、参考、引用了周志坚《峥嵘岁月》回忆录的有关的资料,主要是战斗背景和战斗发起日期。

  作者,刘钟泰,1930年2月出生于山东荣成,1947年7月入伍,1948年3月入党,1986年11月离休。 历任华东野战军十三纵队新兵营二连,战士;华东野战军十三纵队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三营七连八班,战士;华东野战军十三纵队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三营七连二排,副排长;华东野战军十三纵队三十九师一一五团三营七连三排,排长;三十一军九十三师二七七团三营七连,副连长;三十一军九十三师二七七团三营七连,连长;

  第四步兵学校训练部战术系,助教;第四步兵学校训练部战术系,教员;第四步兵学校练习连,连长;步兵学校训练部战术系,教员;步兵学校二大队训练处,参谋业务教员;步兵学校训练部战术教研室,副主任;二十七军七十九师二三六团,团长;石家庄陆军学校第一战术教研室,主任等职。 解放战争时期曾参加胶东保卫战、茶旁车站战斗、兖州战役、济南战役、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、福州战役、同安战斗、厦门战役等战役战斗。

  93师侦察连,是我服役过的连队,62年老蒋要反攻大陸时,我们侦察连就駐守鼓浪屿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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